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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

       在阴影里而没有悄悄渗进肌骨的寒意,夏天就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大江山的夏天总是伴着蝉鸣,树的枝干和叶片在头顶交织,偶尔有阳光从这张网里穿过,明亮的光点把树影照得斑驳。

       茨木背靠大树,两腿平伸坐在地上,膝上枕着个红色的脑袋。他还穿着一身甲胄,白色的长发又密又厚,即使皮肤苍白,那一副遮得严严实实的样子,也让人看了平白添上三分热。酒吞曾经嘲笑他,连家雀入了夏都换一身薄羽,他茨木童子还一根毛都不掉。茨木听了这话心里想到:可是挚友,你数九寒冬依然袒胸露怀,柴犬的毛都厚了,也不见你加一件衣裳呀。但是他心念一转——吾友严冬不加衣,不正和吾夏日不卸甲,刚好是一对吗?因此他语言上没有回话,眼睛和嘴角却弯成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酒吞的红发炸成一团,在脑后高高扬起。他体温高,那一簇头发像是身上的热量无处可去,干脆在头上寻觅了个出口,还怕人不知道他有多热,烧成了烈火一般的颜色。树影下本该凉快,他周身却腾起热意,枕在茨木腿上,就像平白加了床毛毯。


       这里是树林的尽头,前方是断崖,酒吞原本独自待着,初夏的热意和午后的困倦像水一样弥漫,不经意间浸到骨头缝里,泡得他浑身懒散,连喝酒的兴致都不起。他靠着酒葫芦将睡未睡,神思飘荡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虚空,耳边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。来者应该还在远处,只是酒吞的耳力太好,对方又毫不隐藏,他头疼地坐起身叹了口气,最终还是选择在对方开口前先发制人:“茨木,过来。”

       来的正是大江山鬼王的副将茨木童子。他先前的确正是向酒吞的方向来,但鬼王的言语仿佛还有下文,他便抛掉了原本打算出口的邀战,连方才迅疾的步速也慢下了,依言走到酒吞面前,那一副顺从的模样在一贯的威风里甚至透出一丝懵懂来。他像以往一般以为酒吞有什么吩咐,然而鬼王却指了指身侧的空地,没有再多说一个字。茨木不明其意,走到那处,还猜测酒吞有未尽的话,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。他自认为酒吞在思考,就没敢出声,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,不动也不走。

       酒吞等了一会没感觉到动静,睁眼却看到茨木木桩似的杵在边上,睁眼看着他,一副热切的样子像是望着主人的小狗。他没法,忍不住又叹了口气。他活了很久,从小在寺内被排挤时不叹气,初化鬼时境遇艰难不叹气,和人类争斗生死难料时不叹气,现在成了万鬼之王,再没有什么能威胁他了,却常常因为茨木叹气。茨木严格来说不算傻,就是一根筋通到底转不过弯,不解风情得令人火大。但想到他平时神挡杀神的作风,再看他那张脸上毫不作伪的天真表情,反差强烈得让酒吞再大的火也像被浇了捧水似的压下去,升起的轻烟化作叹息从嘴里溢出。

       茨木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,他长得高大,实力超群,是鬼王最为倚重的副手,但可能自小和命运你争我斗,从不得安宁,他在消磨时光、浮生偷闲一事上,可谓是如稚儿一般。偏生酒吞衣着暴露,言语却含蓄,他某些时候要茨木明白他的意思,就不得不开口:“坐。”

       茨木乖乖坐下,酒吞调了个方向,上半身自酒葫芦上起来,朝茨木倒下,头枕在他的膝上。茨木这下反应过来,酒吞是要他当个枕头。他对于酒吞的要求向来完成得好,这会儿在这个隐晦的命令面前就老老实实地压下战意,闭上嘴成了个合格的枕头。他嘴闭起,眼睛却毫无困意地睁着,四下里看了一圈,最后又回到膝上的大鬼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酒吞径自闭着眼,茨木坐久了有些无聊,他本就不是能一动不动待着的性子,但是现在既起不了身,又说不了话,他抬起手,却不知该放在哪里。他万万没有把手搭在酒吞身上的念头,鬼王把头靠在他膝上,已是天大的满足,他不敢得寸进尺;但把手伸到其他地方去,他又担心手的动作带得身体其他部分略有起伏,扰了挚友的安眠;他的手在空中停留许久,最后轻悄悄地停在酒吞的发梢,如同即将从叶尖坠落的露珠般若即若离。午后的风吹来,酒吞的红发摇摆,发尾在树叶的沙沙声中缠上茨木的手指,撩得他心头像火苗轻轻拂过一般又热又痒。

       茨木看着酒吞的脸,心里忍不住赞叹,酒吞的鼻梁像大江山的山脊一样挺直,眉骨和眼窝像石头围着潭水。他生性不拘小节,又不曾学过人类的诗书,只是凭着一腔热情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堆在酒吞身上,竟生生从酒吞脸上看出个大千世界。他从酒吞的手脚看到头发丝,酒吞平常露出来的部分一一被他的眼睛逡巡而过,只剩下眼珠藏在合起的眼睑后不得见。

       茨木现在独独这一处看不着,不由得俯下身来凑近酒吞,仿佛是想从那一条缝隙间窥见另一方天地。他的脸慢慢挨近酒吞的脸,却在离酒吞还有一拳之距时停止不动了,似是全然忘记了刚才想要做的事一般,连呼吸都屏住。酒吞闭着眼睛,却并没有睡着,茨木的一举一动他无有不知。他感觉到气流的变化,知道茨木的手摸过他的头发;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,知道茨木在打量他,但是茨木现在没了动静,连呼吸都听不见,心跳却隐隐急促了起来,他竟猜不到对方现在在干什么了。他不由睁开眼,想看看这个大大咧咧的鬼在做些什么,入目却是茨木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茨木没想到酒吞竟然没睡着,他不仅没睡着,现在还看着自己,而自己离他这么近。他想抬起身子,毕竟在没有打架的时候,这个距离简直可说是僭越了。但酒吞只是看了他一眼,又合上了眼皮,那一眼平平淡淡,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茨木松了口气,与此同时还有些不甘心,有些渴望,想要再看一看酒吞的眼睛,又不希望那眼神如此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酒吞闭着眼,再一次察觉到茨木凑近过来。他按捺着想看看对方这次能搞出什么名堂,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一抹柔软的温凉,像树叶轻吻水面,静静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。

       

       山脚下的小妖怪突然抬起头,她听见从山顶来的风,穿过树叶,在沙沙的声音里隐约夹着一丝铃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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